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药田小姑娘 第十一章 广济寺借兵(1) 作者:寄秋

  “你就是赵冬雷?”

  见到本人,牛双玉一点也不意外,就如她所想像的,赵冬雷身材高大,有一米九左右,皮肤黝黑,是长年在太阳底下带兵晒出来的痕迹,国字脸、双手粗糙,说起话来声音十分宏亮,中气十足。

  唯一没预料到的是,此人非常年轻,大越君翎没几岁,今年才二十五,再一细问,她又被雷到了,此人居然十二岁就上战场,积累无数的战功才成为今日的天威将军。

  他父亲便是先帝派去保护越君翎的三品武官,自逍遥王府开府时赵家便成了王府的属臣,一直到今日,赵家人始终忠于家主,恪守先帝遗命,并未因皇上的打压而失志,另投明君。

  “嘿嘿!俺就是赵冬雷,小姑娘长得真好看,许人了没……姓管的,你踢我干什么,你腿有我长吗?”这死书生老和他作对,腹中多点墨水就比较清高吗?

  王府谋士管先生以手盖嘴,轻咳了几声,对不用脑的莽夫真是哀莫大于心死,觉得无药可救,连半点眼力也没有,真不知是怎么当上天威将军的。

  “嘿什么嘿,没教过你规矩吗?正常点说话。”脸色一沉的越君翎提脚一踹,要他学好礼数再来。

  “俺……我就这么说话嘛!王爷也太为难人了,在军营便是这般说着浑话,你叫我改也改不过来。”太难了,叫他装斯文人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来得快,他学不来文诌诌的酸气。

  “现在不在军营,而是在寺庙,菩萨看着。”他这糙性子得改一改,直来直往容易得罪人。

  “哎呀!王爷,你拿神明来压我,这真是……”不服不行呀!打仗的谁不和老天爷打交道,求祂们庇佑自个儿旗开得胜。

  赵冬雷是天生的武将,打小就力大无穷,单手能拔起一棵百年大树,十来岁就壮得像一头牛似的,不让他上战场杀敌发泄一些精力,只怕王府的屋顶都要被他给掀了。

  由于太早投身军营,他也在潜移默化的情况下染上油性和糙气,一开口便是粗话,识字也不多,偏偏带兵打仗丝毫不用人教,信手拈来有如神助。

  不过本朝历经数年,大战倒是没有,都是些小打小闹,今日西夷国来袭城,点燃百里烽火;明日北方狼族来捞捞油水;东昊国哭穷,求点施舍;南羌人要过冬没牛羊,带了几万人马来行抢,把几个村子给烧了并掳走女人。

  战事有长有短,长的打了一年半,短的三个月就班师回朝了,赵冬雷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独领风騒,皇上论功行赏都不得不带上他,以防寒了其他将士的心。

  因为逍遥王府多了一位天威将军,因此皇上要动越君翎就得多方考量,一名能杀敌的武将养成少说要十数年,甚至数十年,本朝能带兵打仗的武官太少了,如非必要,他是不忍折损。

  所以他放纵皇子们对越君翎下手,让赵冬雷没理由向朝廷发难,只针对这些妄想图谋着皇位的龙子龙孙各别突破。

  “有用就好。”他还是有怕的东西。

  哪里有用,他只是不想开罪神明,害他娶不到老婆。赵冬雷在心里嘀嘀咕咕,眼角余光不断扫向娇滴滴的小娘子。

  “双玉过来,这位是管先生,王府军师。伍玄风是暗卫首领,王府管事萧正一,粮草调派官郑青桐……”越君翎一一引见,让他的人都认识他特意带来的女子。

  他在为她铺路,一条退路,也是青云路。

  看了看长相各异,但皆目光如炬的男子,牛双玉苦笑着见礼。“我真的不想和各位说幸会了,因为见到你们绝对没好事,我只是贪生怕死、见财眼开的小老百姓,和各位的大才没得比,今天见过我后就两两相忘,以后哪儿遇见了也别打招唿吧。”

  这个王爷太可恨了,把她也算计了。

  “你救了王爷便是我们的恩人,大恩定当图报。”视而不见不可能,她可是逍遥王府的功臣。

  她苦恼地直想叹气。“我救他是家里少了壮力,他生得健壮正好拿来做牛做马,挺好用的。”

  所谓越描越黑就是牛双玉此时的情形,她不解释则已,一解释便成了欲盖弥彰,颇有内倩。

  救人是一件好事,有什么好遮遮掩掩,想必是情丝难解,抽刀难断,她才先把事情撇清了免遭误解,姑娘家脸皮薄,大家心照不宣,非常能……谅解。

  “牛姑娘,你可以继续用下去没关系,我们王爷身强力壮、耐操、耐磨、耐力十足,十八般武艺样样行。”赵冬雷挤眉弄眼的拍拍壮实臂膀,意思是指王爷绝对是百用不坏的苦力,他用人头保证。

  “你话太多了,大雷。”他有那么多能耐,他怎么不晓得。

  一听到一点也不威武的小名,天威将军的国字脸垮成苦瓜脸。“王爷,我们家就我这道雷,没必要分大小吧!”

  赵冬雷是冬天出生,当时外头打了一声响雷,故而命名冬雷,冬天的雷声。

  而每个当父亲的都希望儿子越多越好,所以喊他的乳名为大雷,意指大雷牵小雷,小雷带春雷,春雷之后是雷大雨。

  谁知赵冬雷的娘在生女儿时难产,痛了三天三夜差点死于产后大出血,后来虽救回来了,但也伤了身子无法再有孕,因此赵冬雷成了家中的独苗。

  赵家人不纳妾,无子便过继宗亲子女,所以小雷、春雷、雷大雨的盼望落空了。

  倒是赵小妹很能生,五年内生四个,其中一对龙凤胎。三个儿子一个女儿,在婆家挺能说得上话。

  越君翎没理会他,转身和众人说起牛双玉。“我们这次的药草来自双玉的药田,每三个月拉一次,一次一百车。萧管事,由你调派五百名府兵全程运送,玄风是暗线,让暗卫先行探路,确保无人劫车……”

  “等一下,我们谈的交易好像不是这样,几时三个月拉一次,还一次一百车,你干脆说我药田的药草全给你算了,不用交给商会了。”到底谁是药田主人,牛家上下唯有她知晓每种药草每软的产量,晒干后又有多少斤两。

  一听她说“我药田的药草全给你算了”,聚集在隐密禅房中的十几个男人都笑了,他们就等她这一句话。

  聪明人最怕失言,一失足已是百年身,牛双玉说的是气话,可每个人都当真了,君子一言快马一鞭。

  “也无不可,我吃得下。”她这儿离驻扎地很近,药草的运送只需两天,比往返江南要一个月,中途恐会受潮、遇到土匪劫道的风险来得省事多了。

  打仗要粮、要军备、要兵马,更重要的是伤药,刀剑无眼难免有损伤,后补的药草若能及时供应上,伤亡的人数便会减少,战力不减。

  有药才能救命,否则只有等死的分。

  原本只是个小伤口,若因为没有药,可能会突然高烧不退,烧上一整天人也殁了,无粮能饿上三天,无药一天也等不了,可见众人多重视药草的补全,无论如何也要多弄几车。

  “你吃得上也要看我供不供得上,虽然我两年前买下一千亩田地,但两百亩种黄豆供给油坊榨油,另一百亩种粮,剩下七百亩也不全是短期作物,有的是一年收一次,甚至更久,半年一次太吃紧了。”

  她可以供应,但非常紧凑,药草一熟成就要立即采收,然后又马上施肥播种、栽上种苗、勤灌溉、常除草、预防虫害、追肥、整枝、除多余的枯叶……人工成本费暴棚。

  农人们也有自己的耕地要护持,哪有多余的空闲全心投入在不能吃的药草上,最多农闲时打点零工,赚些贴补。

  药田增产,牛双玉第一个想到的是人力不足,若提高工钱请人来帮工,她所赚的利润就减少,若是药田再出点事故,肯定血本无归,一整年的辛劳化为乌有。

  其次是地肥的匮乏,这时代没有大型的肥料工厂,她用榨油剩下的豆渣养猪也养不了多少,也就两、三百头,每天猪粪的排量仅供两亩地,而追肥要一次供给,不可能今天撒两亩,明天撒两亩的分着用,所以还是有执行上的困难。

  因此她着重在一年两季的药草收成,发酵后的堆肥也追得上,人力上没咬那么紧,她也轻松些。

  说实在的,药草供应稳定了后,她本来打算慢慢放手,做个盘帐本的东家就好,以前想办法攒家产是为了有饭吃才什么都做,如今都家财万贯了,她还瞎忙和什么。

  “你不是刚买下一千两百亩荒地?”越君翎言下之意是全用来种药草,短期、长期的都能供应。

  闻言,牛双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。“你也知道是荒田呀,田地得先开垦才能用吧!你让我上哪找几百人来上工?”

  她一说,所有人都笑了,笑得她莫名其妙,觉得这些人都有病,脑洞开得太大了,补不起来。

  “王府配有五千名府兵,皇上对我特别厚爱,怕我养不起太多而锐减成三千,这次我出京带了两千名,你认为够用吗?”他阔气地贡献自己的兵,拿战马当耕牛用。

  三千名壮丁……她暗喜的扳了手指头数一数,想着怎么奴役他们。“我只要五百名就好,干三日。”

  “成。”

  “没有工钱。”她家小丰刚接手,银钱不多。

  “可以。”

  “不供膳,自备粮食。”今年的春稻刚播下不久,最快七月才能收成,家里的储粮不够喂五百头牛。

  “行。”

  牛双玉喜孜孜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口气和善得让人如沐春风。“那就来谈谈你们需要什么药草,约多少量,再算算一路上的折损,我再来规划种什么药草,每一种药草的亩数,依生长周期来出货,尽量达到你们要的数目……”

  一群大男人从没想过光种药草就复杂得令他们头晕脑胀,要多少药草还能依亩数算出来,进而推算几成的折损,路程远赴的风险和药草最怕受潮,要避开阴雨日,择日采收及运送,要怎么才能保持干燥,添加什么才能确保药草鲜度。

  说到最后,已经开始有人头晕,以内急为由熘了,再来又一个,一个接一个的一去不复返,然后管先生说该喝茶了,萧管事帮着泡茶,赵冬雷义不容辞的洗茶具去了。

  出策谋划,行军布阵比种田简单多了,幸好他们不是庄稼人,不然那田地肯定被弄得惨不忍睹。

  “笑,你还笑得出来,一群人问他们要什么药草、多少量,居然一个个一问三不知,还傻笑的回问不是药就成了?你哪儿找的傻货,他们不会连左脚右脚都分不清吧。”

  乐不可支的越君翎还真点头。“打仗的时候哪记得鞋子是哪一只,敌军来袭的号角一响起,每个人都只顾着匆忙地穿上护甲拿起刀,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与敌人一决生死。”

  “你上过战场?”他有那股奋不顾身的血性。

  “上过。”他抿着唇,敛了笑意。

  “几次?”应该不是很好的经历,他的脸像外面的天气,阴了。

  “两次。”

  “才两次?”牛双玉非常诧异。

  “两次后我被封为战神,皇上说玩够了,该收心了。”从此再没派他出去。

  其实他了解皇上的阴狠用心,皇上不杀他,却把他往战场上一扔,刀剑无眼,以他当时的稚龄,十之八九活不成,谁知他却冲出一条血路,以八千名杂军坑杀东夷国五万名兵士,十四岁的他一战成名。

  不信邪的皇上又把他丢给北方狼族,众所皆知狼族男女皆剽悍,连个孩子都能屠狼,因此皇上认定他此行必死无疑,故而死讯尚未传至京中便派人代为管理他的逍遥王府。

  可是他又让皇上失望了,声名再创高峰,成为众所皆知的少年战神,那年他十六岁。

  “他怕你拥兵自重。”牛双玉说出他未竟之语。

  越君翎面冷如冰。“慧极必伤,你还是傻一点比较好。”

  “嗯哼,显而易见的事有谁看不出来,皇上怕了,他怕他已老去,而你逐渐茁壮,他想万年屹立不摇,当个真正的万岁。”他作梦,人非神仙,百年寿转眼即过。

  “很多人都眼瞎了,他们劝我别和皇上闹,交出兵权做个无拘无束的逍遥王,堂堂亲王干么上战场和人打打杀杀,享双亲王俸禄便是皇上对我的恩宠,殊不知我根本身不由己。”皇上略施小惠已彰显他的肚量,背地里却策动皇子们对他赶尽杀绝。

  要不是那一次的追杀,他被迫跳河求生,最后被牛家姊弟救起,意外过上一段全无纷争的日子,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“和平”。

  “所以皇上的“病重”……呃,真是你动的手脚。”两年前龙体康体,听说还带了若干宫妃去别宫玩,但越君翎回归后,便传出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,连早朝都坐不住。

  神情一冷的越君翎轻握她的手。“怕吗?”

  “毒又不是我下的,我怕什么。”她仰着头,想把手抽回,但未果。

  “不是毒,是一种让人身体慢慢变虚弱的药,一开始不敢下得太多,怕被察觉,皇上很怕死,警觉性甚高,一年后他才有些精力不济,常常头晕、嗜睡,一躺下去往往爬不起来。”皇上的神智在退化中,渐渐力不从心。

  “所以你屯粮、屯药、招兵买马,还把晋王拉到你的阵营。”连她都成了他的药草供应者。

  “你连我屯粮都晓得?”她未免聪慧得叫人称奇。

  牛双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。“若有人不计成本的大量收购粮食,要嘛天灾,否则就是养兵,不然还会是什么?”

  因为吃饭的人多,所以才要大批采购。

  什么地方需要数百万石白米?一是灾民,赈灾用。二是军营,一营区至少有数万军士要吃饭。

  她常说“反向思考”,他明白其中含意了,反过来由结果去推测前因,自然不难了解发生什么事。“真想把你藏起来,你太好了怎么办。”

  会有人来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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