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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右为难 第4章(1) 作者:黎孅

  两天后,宋祈赶在“CHARM”的夏日庆典之前从香港回来。

  “嘿,大丹,你这家伙,看起来起色超好,嗯?嘴巴里有肉的味道,你吃了罐头是不是?我不是说你太胖了要减肥吗?”

  宋祈中午回到公司,立刻被养了八年的爱犬大丹扑上来热烈欢迎。

  他揉揉这个大家伙的头,笑着让狗儿舔得自己满脸口水,鼻子很灵地闻到了对减肥中的大丹严格禁止的肉罐头味道。

  “汪汪汪!”对主人热烈摇尾巴的大丹,完全不知自己已经东窗事发。

  “怎么可能会有味道?吼,大丹,你把洁牙骨藏在脚踏垫底下!”让大丹吃了它不该吃的东西,固然是杜宣良不忍心,但她有做补救措施啊……她正惊疑怎么会被发现时,却意外踩到脚踏垫下的硬物,这才发现这只挑嘴狗干的好事!

  “我不是叫你吃掉吗?你看看,被发现了吧?”杜宣良搓揉大丹无辜的脸,大丹呼呼吐着舌,给她个傻不愣登的表情。她回头,怯怯的望着宋祈。

  他没什么表情,挑起一边眉毛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。

  这使她不免心虚起来。

  “那个……大丹很可怜,什么都不吃,我就……”一时于心不忍,买了肉罐头。

  明知道宋祈千交代万交代,大丹太胖了,不能再让它吃罐头,只能吃减肥饲料,明知道这只狗爱利用她的心软,挑嘴不吃个两餐,她就会满足它的需求给它肉,而她明明也知道这时候只得狠下心让她饿几顿,大丹就会乖乖的吃它该吃的减肥饲料……

  但她就是不敌那双圆圆又可爱的眼睛,无法狠下心来……

  宋祈看她一脸愧疚,忍不住露出温柔的表情。

  老实说,他一点也不意外她会宠他的狗,每回出差托她带大丹去宠物宾馆,她通常都会舍不得的把大丹带回她住处。

  其实不只是他的狗,公司附近的公园有许多葱郁的树,枝桠上头不时有鸟儿筑巢,偶尔会被顽劣的小孩打下,如果被杜宣良看见了,她就会把那些雏鸟带回家,照料到长大后再放生。

  “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,我还不了解你吗?”他笑出来,觉得她心虚仓惶的表情很可爱。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。”

  只不过,他非常用力的捏了下爱犬过肥的脸颊,以示惩处。

  一抬眼,他看见她的桌上有一盆养得很好的绿色植物,小小的一盆,那是两年前某家厂商送的。当时,每个员工都热烈的讨论着如何把盆栽种好,可两年过去了,只有杜宣良桌上的这盆依旧散发绿意。

  她是个温暖的女人,就如她写的文章一样,总是柔柔地打入每个人心扉,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接近她,而那也是五年前他破例录取她的原因,他至今仍很庆幸,他没有看错人。

  宋祈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起,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心情非常平静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

  “喔,只是,我还是觉得很抱歉,没有照你交代的做事……”杜宣良低垂着头,蹲在大丹身旁,两手黏在这头笨狗身上。

  如果不这么做,她一定会手足无措。

  因为宋祈又来了,看着她流露出那种温柔的表情,嘴角淡淡的笑容,像是在怜惜她什么。

  每一次宋祈对她露出这种表情,都会让她有种被融化的感觉——可是她很清楚,她只是宋祈的助理,一个下属,宋祈会看着她露出这样的笑容,应该是想到了晓瞳。

  “我不是说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吗?只是一件小事而已,大不了让大丹饿个几顿,况且,你又把大丹带回住处,真正头大的人应该是你才对。”光是想到李晓瞳那个没有动物缘的女人会被大丹如何恶整,他就觉得好笑。“你那个好朋友,没有哇哇叫?”

  “有……”怎么可能没有?大丹每天都攻击晓瞳,让她非常愤怒,老吼着要把大丹丢出去。

  他果然是想到了晓瞳啊……杜宣良顿时感到心里酸酸涩涩的。

  纵使能享受到一点柔情,但她千万不能沉溺,不可以真的被他温柔的笑容融化,因为有一天,宋祈如果准备好了,说不定会再一次追求晓瞳,他们会重新在一起、会幸福……

  “嘿,我来得正是时候吗?”

  一个陌生的嗓音闯入,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
  杜宣良抬眼望去,对方是一个西装笔挺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。她觉得这人很眼熟,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
  “没错,你来得正是时候。”

  在杜宣良疑惑时,宋祈已热络的上前给那名外国男子一个热情的拥抱。

  直到两人很哥儿们的拥抱完彼此,杜宣良才想起对方是何方神圣。

  “葛瑞森,好久不见,上次见面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呢。”杜宣良以蹩脚的英文,向外国男子释出善意的微笑。

  “喔,我美丽的小姐!”葛瑞森肢体动作夸张的弯腰,执起杜宣良的手欲亲吻,硬是要来个宫廷礼。

  这种吃豆腐的行为当然会被宋祈阻挡。

  “玩够了吧?我要你帮我带来的东西,你拿来了没有?”宋祈脸是笑的,语气也是热络的,操着流利的英文质问好友。

  因为语言能力有限,杜宣良也只能从宋祈的神情来猜测,友人来访,他应该满开心的吧?

  葛瑞森忍住笑,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的好友,正用微笑在掩饰自己的愤怒。

  这让他忍不住又想刺激好友。

  “你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?”

  “我托付的人是眼光独到的泰瑞莎,你,只是个送货员。”宋祈笑道,很清楚这男人逮到了机会,正打算玩死自己。

  “是这样子啊?可是泰瑞莎对你的表现感到非常失望呢。”葛瑞森露出白牙,笑得很诡异,看向一旁的杜宣良。

  她很懂进退的避开他们的谈话,正在跟宋祈的那头大胖狗感情好的玩亲亲。

  “我想,我过几天忙完公事,就可以回美国去告诉泰瑞莎——你一点进展都、没、有!她一定会疯狂嘲笑你。”

  “够了!”宋祈像被踩着痛处,恼怒的瞪了好友一眼。

  没错,去年的这个时候,就是因公来台出差的葛瑞森,戳破了他一直没有发现的事实。

  那时,他将好友带到他引以为傲的“CHARM”参观,让死党看看自己不靠家族力量创立的杂志社,却被葛瑞森意外发觉,他对杜宣良的感情和行为模式,跟他以往大大不同。

  就跟现在一样,公司上下那时正为每年举办的夏日庆典而忙碌着……

  “我从来都不知道,你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。”在“CHARM”绕了一圈后,葛瑞森意味深长的对他微笑道。

  被调侃的宋祈,不禁以高八度的语调反问:“为什么?”

  自己对于下属的管理方式,宋祈一向自诏公私分明,绝对不会让员工私下诟病,因此这种指控之于他,是羞辱。

  “如果我没听错,你刚刚叫你助理帮你做的,应该是私事。”宋祈一愣。

  是的,先前他进公司时经过杜宣良的位置,的确嘱咐她去帮他办理几件“私事”——首先是要她到他住处帮他拿忘了带来公司的样书到印刷厂,路上再帮他拿送洗的衣物回家,出门时,顺道帮他把养了八年的黄金猎犬大丹送去宠物店洗澡美容。

  “虽然宣良是我助理,但我们之间的关系,不只是上司和下属。”他得意地笑着对好友解释。

  “但在公司里,上班时间她就是你的员工,不是吗?”

  好友那句话,让他深深反省自己和杜宣良的关系,难道他这样做……不对吗?

  但直到他发现大大的“不对”时,是在之后的夏日庆典那一日。

  每年的夏天,“CHARM”都会举办一场派对,让所有职员、往来的厂商、合作伙伴能一同狂欢。

  多年前杜宣良接手企划统筹时,反应很不错,因此之后每一年的夏日庆典,几乎都是她来主办,而上班时穿着随性的她,也只有在这一天才会盛装打扮。

  “你是杜小姐?祈的助理?”

  那一天,还没回美国的葛瑞森应邀参加派对,对打扮起来明媚动人的杜宣良惊为天人。

  “嗯,我是,你好。”

  “天啦!这些年他把你藏在哪里?能不能赏脸跟我跳支舞呢?”葛瑞森不由分说地带着杜宣良就往舞池走,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。

  葛瑞森是自己的好朋友,是个对女性很绅士、幽默又懂得带气氛的男人,宋祈知道葛瑞森向杜宣良邀舞并没有恶意,因为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泰瑞莎。

  但是,当他看见他们两人双双入了舞池,杜宣良在葛瑞森的怀中畅颜大笑时,他莫名的感觉很不好,非常不好,像是属于他的东西被抢走了似的。

  直到那时,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杜宣良的占有欲太不寻常,不寻常到只要想象她哪天有了男友,打算组成自己的家庭,他就浑身不舒服,焦躁愤怒……

  “我说,祈。”葛瑞森见好友那恼羞成怒的表情,八成是想起去年的不愉快回忆,忍不住幸灾乐祸。“这么小心翼翼,一点也不像你。”一边说,他一边把妻子交代他要带来台湾给好友的东西拿了出来。

  “谢了。”宋祈接过那只提袋,忍耐打掉好友脸上那讨人厌笑容的欲望。“晚上见。”

  “这是邀请?好的,今年我不坏你的好事了。”送来好友需要的东西之后,葛瑞森便离开了。

  办公室里又剩下宋祈和杜宣良,他提着手中的提袋,掌心不断冒汗。

  什么鬼!不过送个礼物而已,有什么好紧张的?

  “宣良,这个送给你。”做足心理准备后,宋祈将那特地买来的礼物递给她。

  “咦?”杜宣良吓了一跳,看了一眼那个素色纸袋。“为什么?”

  不能怪她惊讶,宋祈虽是个大方的老板,会不定时请员工吃饭、唱歌,但可从来没有为员工准备特定的礼物。

  “你在我身边很多年,帮我很多忙,这是我一点小心意。”是啊,六千美元的小心意。“收下吧,你帮我照顾大丹很多次,从来没有给你带点什么,你不收的话,我会很过意不去。”

  知道她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个性,因此宋祈故意这么说,逼她收下这份对他而言具有特别意义的礼物。

  “当然。”

  待她好奇的拿出纸袋中的盒子打开后,竟意外地看见一件美丽的深紫色小礼服。

  女人都爱美丽的事物,她被那件礼服迷惑了,也忘了推辞,就挑起肩带在自己身上比画。

  更意外的发现,这礼服竟然符合她的尺寸!

  “你怎么知道我穿几号衣服?”

  “喔,我随便猜的。”宋祈说谎。

  他绝对不会告诉别人,为了得知她穿几号衣服,他还低声下气的打电话给前前前女友李晓瞳,被她狠狠嘲笑、刁难一番之后,才拿到这个重要情报。

  “我知道你早就为夏日庆典准备了服装,但是我希望,今天晚上你能穿上它。”宋祈神情款款,语气绝不可能让任何女人察觉不出他的心意。

  “今天晚上有特别的客户吗?我知道了,穿这件的确会比较正式一点。”但显然的,杜宣良非常迟钝,没有发现他的暗示。

  看她的反应,宋祈真不知该哭还该笑。还没有察觉吗?这女人是下意识的否定,还是她……另有想法?

  “CHARM”的夏日庆典,每一年夏天都会举行,是一场慰劳员工的派对,会请来过去一年合作过的厂商、模特儿、专访人物共襄盛举。

  创刊六年的“CHARM”,夏日庆典一年比一年盛大,每年主题都不同,每一个参加过派对的人,都希望能再次成为这场盛会的嘉宾。

  为此,每年总有不少人为了参加“CHARM”的夏日盛典而挤破了头。

  今年的主题是近来很热门的魔幻,他们请来了知名的混血儿魔术大师,在现场表演炒热气氛,而且规定进场的每位女性宾客,都得在脸上画上彩绘图腾后才能放行。

  彩绘师傅也是为了活动而特别挑选的,绘画速度快、笔触精细,而且图腾样式绝不重复。

  杜宣良身为夏日庆典的负责人,当然第一个被抓来试画。

  画好后,她深吸口气,踏入人声鼎沸的派对,对自己今天的打扮感到很不安。

  她身上穿着的是宋祈送的深紫色礼服,大V领设计让她小露性感,脸上的妆以左眼为中心,绘上占据整张左脸的银色蝴蝶翅膀彩绘,让她今天的装扮增添魔幻色彩,既魅惑又勾人。

  “哇噢——”

  她正小心拎着裙摆,不让高跟鞋踩到它时,却才踏上一个台阶,就听见夸张的赞叹声。

  一抬头,只见打扮时尚雅痞的宋祈,正对着她微笑。

  “宣良,这件衣服很适合你。”惊艳欣赏的眸光毫不保留,宋祈暗自赞叹泰瑞莎的好眼光。

  随后他朝她伸出手,等待她将手放上来。

  看见他对自己微笑,听见他的赞美,杜宣良瞬间感觉到脸颊发烫,不用照镜子,她也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。

  幸好派对里的灯光照明不太亮,没有让宋祈发现她的异常。

  看他朝自己伸手时,杜宣良愣了一下,但想想后觉得应该没什么。

  宋祈一直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人,这没有什么的。

  这么一想,她便抛开心中怪异的感觉,把手交给他,借他的帮助顺利爬上阶梯。

  “谢谢。”杜宣良一上阶梯立刻松开他的手,因为她掌心一直紧张的冒汗。

  “不客气——啊,小心点!”

  一个宾客莽莽撞撞的走来撞到了杜宣良,她脚上的高跟鞋因此让她拐了一下,差点就要跌倒。

  宋祈神色自若的,立即一把圈住她的腰。

  如此亲密的接触,让杜宣良背脊僵直,脑子顿时一片空白。

  “今年人还是这么多,你把派对办得很出色……小心,靠过来点。”人声、音乐声震天价响,因此两人对话时,必须亲密的贴着对方耳朵才能听清楚。

  “喔……”她呐呐地听从他的摆布。

  “威德是我们去年最大的广告商,他们公司的代表到了,宣良,陪我应酬一下。”

  “呃……好。”杜宣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,傻傻的答应,然后被宋祈牵着往客户的方向走。

  “许经理,欢迎。”

  杜宣良安静的站在宋祈身边,看着他与客户相谈甚欢,偶尔在客户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时,她会回以微笑。

  但是她脑中思绪却不断的转着——现在是什么情形?

  往年,宋祈都会在夏日庆典这一天找到陪他参加的女伴——通常都是他的现任女友,陪他应酬见客户,与宾客寒暄。

  她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听说他跟哪个女人关系亲密没错,原本也在好奇他今天会带哪个女人来,没想到他竟然狗急跳墙,找她来代打了。

  陪同宋祈在场内转了一圈,跟数不清的宾客招呼、闲聊,站得脚都酸了,但她没有表现出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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