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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梅竹马小精灵 第二章 作者:杨晓静

  席培铭坐在沈家的客厅里,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。小狗们有的懒洋洋的趴在客厅地毯上,有的赖在沈家二老的腿上,等待主人的抚摸。在新加坡这许多年,他经常想念这样温馨的家庭气氛。如果父亲不早逝的话,相信他们家也能如沈家一般,在台北过着无忧无虑的小家庭生活吧?

  “培铭,你回来要住哪里?要不要跟小龙挤一挤?”沈妈咪问。

  “不用了。我只在老屋子里住两天,等公司的人帮我找到房子就搬。”

  “那栋屋子……”沈爸爸想起老友,“你爸爸买的时候好得意,说养半打孩子也够大了。那栋房子建材好,设计好,除了远了点,依山傍海的,风景好得更是找不出第二间。当年多少人出高价要跟你爸爸买,他都不肯……后来你爷爷要把房子卖了,你妈妈也坚持不肯,宁可空着也不卖。”

  听沈爸爸提起自己父亲,再喝着沈妈咪泡的热茶,席培铭好像又见到父亲生前和沈爸爸每天晚上喝茶下棋的画面,眼眶不禁发酸。“沈伯伯,您还下棋吗?”

  “不罗,你爸过去以后,我再也没和人下过。”沈爸爸看出这孩子的思绪,心头跟着一热。“小龙有过几次想陪我下,可是他那个棋艺啊,真是,唉!”

  “喂,老爸,你这样说有欠公平哦。人各有所长嘛,对不对?席大哥。要你来和我比快打,你铁定输我。”沈若龙手指忙碌的操纵游乐器控制杆,嘴巴叨叨说个不停。

  “如果不嫌我棋艺差的话,沈伯伯,让我来陪您下两盘如何?”席培铭微笑建议。

  “好,好极了。”沈爸爸一听,嘴都笑歪了。“沈家和席家的厮杀又开始罗!”

  “爸爸,你们不等吃完饭再下吗?培铭一下飞机就过来了,肚子准饿了。”沈妈咪看时间已近正午,生怕他们这一开始下就不知道何时才会停。“我去叫小珊起床吃饭━━真是的,星期天睡这么晚。”

  “不,我不饿,沈伯母,您别忙。”席培铭赶忙表示,“您也别叫蓓珊,让她多睡点吧。小龙不是说她三更半夜才睡的吗?”

  “就是嘛!三更半夜还听她一个人自言自语。唉,我总说我老姊有点神经病。”

  “小龙。”沈妈咪真想踢趴在地上的儿子一脚。客厅里扬起一片笑声━━正当房外和乐融融,沈蓓珊房内依然睡意浓浓。

  “午安,午安,小姐起床了。”

  “让我再眯一下下……”棉被啊棉被,你真是我今生最佳的伴侣。

  “你这话已经说了一个小时了。”

  “别吵我,小龙……”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。

  “我不是你弟弟。你答应过今天要帮我回本位的。”

  “好啦……啊!”随着一声惨叫,沈蓓珊陡然张开眼睛━━床边分明没有半个人。“谁在跟我说话?”

  “你昨晚还跟我聊了半夜,怎么全忘了。”迷糊鬼嘟哝,“没见过更健忘的女人。”

  “那……不是一场梦吗?”沈蓓珊抱紧棉被,狐疑的看着四周,眼睛猛烈巴眨着。“我知道了,原来我还没醒。”倒头又睡。

  “喂,醒醒啊。”

  迷糊鬼恨自己没有推她下床的力量,想想只好派出“使者”。二十秒钟后,家中四支小狗全部聚集在沈蓓珊紧闭的房门前,成横列排成一排,以后脚站立,动作一致的用前脚上上下下抓着门板。

  “大概小珊醒了,它们听见声音才全跑过去。”沈妈咪跟着站起身,向厨房走去。“我去准备吃的了。”

  下棋的继续下棋,打电玩的继续打电玩,男人们对妈咪的说话声充耳不闻。小狗们则锲而不舍的继续抓门。沈蓓珊终於被吵的受不了了,睡眼惺忪的下床开门。“干嘛啊,饼干,这么吵。”平常会这样抓她门,要求开门的只有花狗饼干。

  一开门,四支狗由横列转为纵列,快步跑向她床铺,一支接着一支,动作迅速的跳上床,鼻子满意的哼了两声,竟然四平八稳的睡起觉来了。沈蓓珊傻了眼,难以置信自己心爱的床铺在瞬间成了狗窝,正待张嘴大叫妈……

  “别叫了。好不容易下了床,就别再睡了吧!”

  她愣了愣。“谁在跟我说话?”

  “我的天哪,你又不记得了?我━━是━━个━━鬼!”

  “啊!”好在全家人已经习惯她的惨叫声,没人搭理她。

  “现在你可终於想起来了?”

  沈蓓珊不语,走到床边,对着白狗雪球肥肥的屁股不算太重的掐了下去“嗷!”雪球表示痛的哭号声,让她明白自己不在梦中。

  “原来是真的……”她用力回忆起昨晚的每一句“鬼话”。

  “当然是真的。你今天要帮我的,不是吗?”他真但愿能快点摆脱这个迟钝的女人。

  她先打了一个大哈欠。“我先去盥洗吃饭,吃完再说。”边说边往门边走。

  看她长发披散似女鬼,身上还穿着小花睡衣,一脚穿着拖鞋,一脚光着,一手抓着头,一手揉着浮肿的眼睛━━这副模样,连做鬼的人也看不过去了,於是好心提醒她。“你那位未婚夫已经坐在客厅里了,你还……穿这样就走出去?”

  “未婚夫?席培铭?”沈蓓珊深抽一口气,“他来了?”

  “正在与你父亲下棋。”

  “他不是下个月才会来吗?”

  “他跟你父亲说,他临时决定提早来,好多些时间与你相处。”

  “与我相处?他打算待多久啊?”

  “他……你不会自己去问他啊?我又不是你的包打听。”

  “奇怪了,你们做鬼的不是无所不知吗?”她忽然想起鬼还有这层好处,说话不由得多加了几分礼貌。“请问鬼大哥,我到底会不会嫁给他啊?”

  真奇怪,嫁不嫁他自己决定嘛!“很抱歉,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。”

  “啊,没有?”她皱皱眉头,彷佛听见奇怪的新闻。“那你会什么━━附身人体?隔空移动物件?透视眼?通天耳?瞬间移动?让底片感光?心电感应?透视人心?发火光攻击敌人?变成青面獠牙吓人?”

  她每问一项“特异功能”,就得到迷糊鬼一声“不会。”

  “那你什么都不会,我还以为鬼有多么神通广大呢!原来除了穿透墙壁,在天空漂浮以外,根本一无是处嘛!”她决定从此以后不用敬称他“大哥”了。

  “嘿,我会和狗说话!”他觉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
  “看来,你是没办法把他给『变』到西伯利亚去了。”沈蓓珊感到异常气馁。“只能和小狗说话━━唉,真逊的鬼。”

  “其实鬼不像传说中这么神通广大。你知道,那未免是活着的人因为对未知的恐惧,而加以想像出来的。也许有少数鬼有部份你说的那些功能,但我没有。就像有些人是天才,鬼也有天才和平凡的分别嘛!”迷糊鬼为自己辩解着。

  早知如此,要招惹鬼也该找个伟大点的,她深感后悔。现在也只好“鬼尽其才”了。

  “迷糊鬼,要我帮你回本位之前,你得先帮我好好『照顾』他一下。”

  两盘棋过去,沈爸爸一赢一和。

  “不错哦,培铭很有一套。”他对沈妈咪说,眼睛还紧盯着第三盘棋。

  妈咪正在端菜上桌,随口应∶“太好了,真是虎父无犬子。小龙,来帮我摆碗筷。”

  “妈,我来帮你。”沈蓓珊更衣梳洗完毕,从房里出来,后面跟着小狗大队。

  席培铭闻声抬头,只觉得眼前一亮。她照例把长及腰部的黑发绑成松松的麻花辫,脂粉未施的脸蛋白里透红,带着一股刚起床的慵懒气氛,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身背心长裙,裙摆开叉到膝盖,露出白晰的小腿,小巧的足踝下踩着一双狗熊拖鞋,给他的感觉好像一只松软无比的枕头,相信抱起来的感觉一定很舒服。

  “嗨,好久不见。”他爽朗的打招呼。

  “啊……你是……席培铭?”她先微张小嘴,假装有点吃惊,跟着摆出一个好甜美的笑容。“我还以为你要下个月才来呢!”

  席培铭讶异的发现,虽然她的五官清秀可人,散发孩子般纯真浪漫的气质,可是,她笑起来却另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成熟魅力,他毫不怀疑在那瞬间的她是妩媚迷人的。

  “你变得好漂亮。”他发自真心的赞美。

  “那里。”沈蓓珊觉得心脏开始砰然乱跳,“你才变得好帅。小龙拿照片给我看时,我还真不相信呢,没想到本人更好看。”

  这话也是真心的,照片里的席培铭看起来斯文儒雅,没想到本人竟然男性魅力十足。优雅迷人的脸庞上镶着一双线条刚毅的浓眉,浓眉底下那双温柔的黑眸含着笑意,正定定的凝视着她,使她有点心慌意乱,双颊没来由的燥热起来。

  “你们两个真恶心,又是漂亮又是帅的,想害我等等吃不下饭啊!”沈若龙实在听不下去了,抛下电玩摇杆,朝厨房奔去。“妈,我来帮你,让他们俩个去自我陶醉吧!”

  “好了,不下了,吃饭去吧!”眼看这盘该他输了,沈爸爸决定赖皮。

  席培铭微微一笑,也不反对,随着沈爸爸站起身来。他一起身,沈蓓珊忍不住暗暗倒抽一口气,那样引人注目的外貌,再加上如模特儿般挺拔的身材,单单是跟他并肩走在路上,身为女人的虚荣心也够满足了。但是,但是……她当然不会因此而忘记自己被人当成“观察动物”的“耻辱”。她用舌头轻轻在嘴里弹了一声,四支小狗立刻冲上前,将席培铭包围在中央,直起脖子用力吠叫。

  “汪汪,汪汪汪!汪汪,汪汪汪!”四支狗儿的叫声不同,有的尖锐急速,有的低沈凶猛。一时之间,沈家的客厅变得好像斗狗场一般吵杂,耳膜都快被震破了。

  “怎么回事?”席培铭被骇了一跳,发现自己寸步难行。

  沈蓓珊抿嘴一笑。“它们在欢迎你呢。”

  “哦,是吗?”他倒觉得像在宣战。

  沈爸爸费力大叫了两声安静,狗儿们才停止吠声。

  席培铭松了口气,跟着沈爸爸走向餐厅。才走了没两步,花狗饼干紧跟在他身后,出其不意的大吼一声∶“汪!”他才放松的心情又被吓,脚下差点滑倒。沈蓓珊不禁暗叹可惜。

  “真奇怪,它们一向很乖的,怎么突然对你吼叫呢?”沈妈咪招呼席培铭坐下。“大概你突然站起来走动,把它们吓到了。”

  他还没答腔,沈蓓珊笑眯眯的接道∶“人家说━━狗有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哦!”

  “小孩子开玩笑。”沈爸爸坐定,举起筷子。“吃饭,培铭。好多年没吃你沈妈妈的菜了,多吃点。”

  “一定会的。”一早搭飞机到台北,他什么也没吃,现在面对一桌子佳肴,席培铭的确感到肚子很饿了。他伸出筷子,正想夹起一块香味四溢的红烧狮子头时……

  咦,什么东西突然碰了他脚一下?席培铭低头望,黄狗小乖嘴里叼了一支粉红色的小玩具熊,抬头挺胸的端坐在他脚旁边,两支眼睛正巴巴的对着他看。

  席培铭笑笑,不加理会,继续向红烧狮子头前进……

  小乖放下嘴里的玩具熊,干净俐落的叫了一声。“汪!”

  他低头再看,小乖尾巴摇摇,冲着他又叫。“汪!”

  席培铭不解的问沈若龙∶“有支狗咬着玩具熊在我脚边,它要做什么?”

  “哦,一定是小乖。它想跟你玩。”沈若龙啃着油亮亮的鸡腿,含糊不清的回答。

  “玩?怎么玩?”

  沈蓓珊很好心肠的教他怎么跟小狗玩,“它要你跟它抢玩具熊━━但是不能真的抢走哦,它生气起来会咬你,所以要假装抢,懂吗?”

  “汪!”适时的催促声响起。现在听来,它的意思分明就是“快点陪我玩,你这个大笨蛋”。

  他觉得有点好玩,弯腰把玩具熊捡起,果然才拿离地面不到几公分,小乖就开始抢夺,喉咙里还发出暗暗的低吼声,表示威胁。席培铭稍微拉扯两下便放手,假装被它抢成功了。

  一回合结束,他还没有直起身子,小乖已经把战利品放在他脚边,暗示他继续抢,作人不要轻易认输放弃。

  “很好玩吧?席培铭。”沈蓓珊很会挑打气的时间。“它好可爱哦,对不对?”

  看见沈家人兴味盎然的在欣赏自己的演出,席培铭只好舍命陪小狗。几回合后,他感到空肚子在抗议了。眼见沈若龙已经啃完了两支大鸡腿,一碗饭也已经见了底,而他却连一口饭也还没入嘴。说不得,这次捡起玩具熊后,只好飞快往旁边一扔。

  “好了,游戏结束了,现在可以……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全家动作最神速的小乖已经把那支玩具熊给咬了回来,兴高采烈的摆在他脚旁边,表示“我要继续玩”。

  沈爸爸不得不出面解围,“小龙,把玩具熊给收起来,吃完饭再给它玩。”

  席培铭暗自称庆,定了下心,这次决定挑他好多年没吃到的“梅干菜扣肉”。

  筷子才碰到肉,白狗雪球以利落的动作跳到他膝盖上,很斯文很优雅的在他大腿上趴了下来。

  他低头看看,见雪球没有动静,四位沈家人也见怪不怪的毫无表示,心想,那就让它这样趴着好了,似乎不碍事。筷子上的肉才刚要入口,席培铭就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期待从“下方”笔直射来。

  低头再看,只见雪球正用最卑微,最恳切,最哀怨的眼神,盯着他筷子顶端猛瞧,两颗黑溜溜的眼睛在白毛中显得特别醒目,微微张开的嘴边还流下一串亮晶晶的口水。

  “求你赏我一口吧!”如果雪球会说话,它肯定就是这个意思了。

  席培铭拿筷子的手僵在原处,不知道该往哪里送才好。

  “唉,雪球又在乞食了。”沈蓓珊不怀好意的说∶“真抱歉啊,我们家的狗就是这么贪吃,可是你不能给它吃哦,席培铭。狗吃人的食物会掉毛的,对不对,妈咪?”

  “是啊。不管再怎么宠它们,身体健康还是最重要,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是不准喂狗的。”沈妈咪笑笑说,“培铭啊,别理它,当作没见到就好了。”

  席培铭应了一声,硬着头皮把已经半冷的肉给送进嘴里时,眼角瞄到腿上的雪球,那眼神……变得好失望,好难过,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,使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衣索比亚难民面前吃牛排一样。

  接下来,雪球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席培铭的筷子。他每夹一口,它就开始“哀求的眼神攻势”,他每吃进一口,雪球的眼睛就快要淌出泪水来了……

  末了,眼泪是没有滴下,但席培铭的裤子已经被它的口水给浸湿了一大片。可想而知,这是席培铭生平吃过最食不知味的一餐了。

  看他极其痛苦的表情,沈蓓珊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。她愉快的享受妈咪的好手艺,还不忘加上一句∶“妈咪啊,你今天的菜实在太好吃了,我从来没吃得这么过瘾呢!”

  收拾好碗筷,席培铭准备告辞了,全家人都来到玄关送行。“培铭,真的不留下来陪沈伯伯再下两盘哪?”沈爸爸满怀期望的问。

  “不了,沈伯伯。我明天一早要和分公司的经理开会,商量下个月正式接管分公司的计画,所以今天还有许多文件要先处理。改天一定来陪您。”

  “就是嘛!培铭一下飞机就先来看我们了,你别再耽误人家办正事的时间。”沈妈咪用手肘推推爸爸。

  “你来得这么突然,沈伯伯都来不及安排帮你接风,过两天再好好重请你一顿。”

  “沈伯母的拿手菜比任何一家餐馆都好吃。”话虽真心,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出沈家门之后,要在第一眼见到的餐厅里好好补吃一顿。“对了,明天下午,不知道蓓珊有没有空,可以陪我在台北走走吗?我十年没回来,路都不认得了。”他以轻松无比的口气问道。

  “我?”沈蓓珊开口就想拒绝,心念一转,又想,有些话还是尽快当面摊开来说比较好。“好吧!你办完事就来找我,我在家等你。”她大方的答应了。

  沈家二老对望一眼,笑得很暧昧。沈若龙则狐疑的望着姊姊,不相信她有这么轻易就拜倒在席培铭的西装裤下。

  席培铭客气的道过再见后,背过身子弯腰准备穿鞋。说时迟,那时快,在家中向来以跳跃力称王的花狗饼干,此时表演了一手高难度动作,它轻巧的从沈蓓珊脚边钻出,踪身高跃,在空中微微扭身,后脚用力踢打席培铭的背脊,然后姿势优雅的降落地面。

  技术满分!艺术满分!沈蓓珊在心里大叫。

  席培铭背后突然被“怪力”攻击,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倒,鼻梁正撞到鞋柜角,痛得他顾不得男性尊严,惨叫一声。

  沈蓓珊用力捂着嘴,以免自己大笑出声。沈妈咪顾不得骂狗,忙着帮席培铭检视鼻梁。幸好,除了发红之外,倒没有毁容的悲剧发生。

  席培铭觉得困窘万分,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“东西”攻击的,也不好意思追问,急急想穿上鞋子离开。一脚踏进鞋子里━━“哇!”他再度发出惨叫。

  不用说,另一支黄狗小笨趁着大家吃饭时,已经悄悄的把他的鞋子当作马桶,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次……

  这一回,沈蓓珊再也憋不住了,疯狂大笑起来。

  回到房间,沈蓓珊还陶醉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中,不但所有的气愤与不满都在刚才幸灾乐祸的大笑声中消散无痕,她更有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兴奋。“嘿嘿,看他以后还会不会以为本姑娘是好欺负的。”

  “现在,你终於可以帮我了。”

  “对,你放心,我是个绝对守信的人。何况你帮了我的忙,我一定会帮你的。”她想了想,又说∶“但是,要怎么帮呢?我玩过好多次碟仙,都是和不同朋友……谁呢?我掀起碟子的那一次究竟是和谁?”

  “快想,快想。”迷糊鬼半加油半催促的叨叨念着。

  “唉,不要吵。我做事一向凭直觉,这样用力思考很伤脑细胞的。”她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两道弯弯的秀眉都快打结了。“对了!”

  “想起来了?”

  “不是。”她找出电话簿。“我去问叶芸,她的记忆比我好,可能会记得。”电话接通后,俩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寒暄叙旧了半天,沈蓓珊才道出主题。“小芸,你是不是有和我玩过碟仙?”

  “碟仙?我可没玩。有一次你找我,可是我临阵脱逃了,你不记得?”

  “不记得了。这么说来,你也不知道我是哪次掀开碟子的哦?”

  “你?掀开过碟子?小珊,你有没有搞错?这种事不能开玩笑耶。我听说我们班有个女生玩碟仙,后来玩出事来了……喂,不会就是你吧?”叶芸听得心里毛毛的。

  应该不是,沈蓓珊想,昨天晚上才“出事”,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吧?“不是我。可是我也有点问题倒是真的。”

  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  “这个吗……等下再告诉你,你还是先帮我想想那次除了你还有谁?”

  “我记得有邱心雁,葛雨莹和……好像是姜曼婷吧?”

  “姜曼婷吗?”提起名字,脸孔也就慢慢浮现了。“我记得她也玩过很多次碟仙。”

  “好像是吧。除非还有爱班人我忘了,如果是我们班的,我记得就是她们几个了。”

  “好吧,就这样了,再跟你联络。”

  “喂,还没说你出了什么事啊……”

  沈蓓珊已经挂了电话,嘴里才回答∶“我是好心,告诉你不把你给吓死才怪。”

  “那,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?”迷糊鬼急着问。

  “不知道,只知道和她们玩过一次。我得问她们记不记得我曾经掀开过碟子。”她找出邱心雁的电话打过去,但是三言两语就挂断了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沈蓓珊皱皱眉头。“她说她从来没玩过碟仙。”

  “大概是那位叫叶芸的记错了?”

  “可是,被小芸这么一提醒,我也有印象心雁和我一起玩过。刚才电话里她也没仔细想想,毫不犹豫就否认了,我觉得怪怪的。”她觉得头开始痛了。“唉,先打给葛雨莹和姜曼婷再说吧。但愿她们能记得就好。”

  一通电话打过去,对方说葛家已经搬家了,不知道搬那里。沈蓓珊再打姜家,却传来该电话是空号的讯息。

  接着四个小时内,她打遍了每一位知道的同学电话,不是说没有和她玩过碟仙,就是不记得她有掀开过碟子。待问到葛姜两人的新电话时,才发现她们两人早已和老同学失去联络了。她只好请大家告诉大家,一有两人的消息请立刻通知沈蓓珊。

  挂下最后一通电话,沈蓓珊颓然放下电话簿。“我宣告失败了。”

  “那……我不是无法投胎了吗?”

  “真没办法投胎的话,那就和我一起组织马戏团好了。利用你唯一的专长,训练一批表演各种杂耍的动物,带着它们到世界各地表演,我赚进大把钞票,再帮你买进大把纸钱。”她双手高高向天空举起。“哇,太美了!”

  “我不要一辈子作鬼━━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,这样的鬼实在太痛苦了!”

  沈蓓珊很慢才反应过来,“……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?”

  迷糊鬼沈默片刻,“不知道。我看见自己的尸体,才省悟我原来是死了。”

  “尸体?”她打了个寒颤。奇怪,鬼不可怕,想到尸体才开始觉得发冷。

  “不久之前,警方在某个山谷里找到的……死很久了。”

  她先钻进被窝里,把自己裹得暖暖的,才开口问∶“死很久的尸体不是会……很难认?是不是身上有你的身份证,所以你才知道是你?”

  “不。没有身份证明。现在那具尸体还是被当作无名尸处理……”

  “那你怎么确定那……是你?”

  “好像你看见一张模糊的旧照片,脸孔看不清了,但你就是会知道那是你……反正,我就是知道……”他的声音好像在哭。“可是,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摔到谷底的。”

  “说不定你弄错了。”沈蓓珊感到一阵鼻酸,赶忙安慰他。“也许你的身体被冰冻在西伯利亚━━你知道,有本漫画就是这样的情节,男主角是个找不到尸体的幽灵,但他的身体被保存在冰岩底下,后来又复活……”

  “不,不,那是我,是我,是我,我就是知道,可是我到底是怎么死的……”

  夜阑人静,邱心雁仍然睡不着。她不明白,这么多年过去了,沈蓓珊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碟仙的事?

  难道与“那件事”有关系?

  但愿……但愿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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