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姽婳娃娃 第六章 作者:夏夜

 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鹿渠苑,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府中游荡了多久,圣玉带着彷佛永无止境的泪水,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。

  从来不明白「伤心」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,但她想,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──

  心似乎是被掏空了,就只有眼泪还在。

  她所喜欢的人不喜欢她,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?她理不清,只是觉得心里好难过、好难过……无所适从,他不知如何是好……

  她该怎么办?

  不会后悔当初执意要嫁给朝陵,也不会恨他如此欺骗她,只是,如今一切和她所期盼的完全不同,她该怎么办?

  她所期待的爱幻灭了,彷佛自己的人生也失去了意义。

  原本以为真的有人肯爱她……

  「嘿,妳在这里做什么呀?」

  圣玉正兀自沈溺在冥思中,突然身后一个童稚的声音惊断了她的思绪。

  她闻声回头,见到上次那个小女孩。

  她正睁着一对圆亮的大眼看着她。

  「妳哭了?为什么?」小女孩毫不掩饰地显示出她的讶异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有人欺负妳吗?」

  圣玉迟疑了一下,缓缓地摇摇头。

  小栾望着她许久,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  「看来妳在这个府中也过得不好。」

  圣玉不明白地看着她。

  「妳别难过,是这府里的人本来就不好,妳别理他们就行啦!」小栾自以为是地安慰着圣玉。

  圣玉还是不明白。

  小栾主动拉着圣玉细白的小手,到一旁的树下席地而坐。

  「我想妳一定也受到这府里人的气了;以我过来人的经验,真的别理他们就好了,他们都只会欺负人,不讲理的……」小栾兀自滔滔地说个没完。

  「为什么这么说?这府里的人……待妳很不好吗?」她好奇地问,忘了自己脸上泪痕未干。

  「说不上什么好不好,反正他们就是瞧不起我、贱视我就对了。」小栾耸耸肩,轻松地说道。

  「为什么?」她不明白,为什么有人会受到「贱视」?又为什么有人会贱视他人?

  小栾静默了一下,似乎在考虑些什么。

  过了一会儿,她说道:「跟妳说也没关系,因为我是王爷的私生女。」

  「呃?」私生女?!

  「我娘当年是这府里的歌伎,不小心和王爷生下我。」小栾不痛不痒地淡淡描述,稚幼的脸庞却难掩一丝落寞。「王爷其它的孩子瞧不起我的身份,拿我当下人使唤,还常常侮辱我……」

  圣玉闻言,心里一阵难过,她想说些什么,微微启唇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  「妳娘如今在哪里?」许久之后,她问道。

  「生下我之后,她就被赶走了。因为王爷不喜欢她,福晋也容不下她。」

  「不喜欢她?」这句无心的话,如一根针般,猛然打中圣玉心里的痛处。

  她倏地变了脸色。

  朝陵也不喜欢她,那她岂不是有一天也会……

  「妳怎么了?」小栾注意到她神情有异。

  「我……没……」

  「妳不是在可怜我吧?告诉妳,我是不需要别人同情的!」小栾不悦地说道。

  「我不是可怜妳,因为我自已…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……」

  小栾听她这么说,神情才恢复正常。

  「我已经告诉妳我的事了,那妳到底又是为了什么事而伤心呢?」她好奇地问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我觉得很奇怪呢,像妳身分这么尊贵、崇高的人,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呢?有谁敢给妳气受吗?虽然这府里的人很不讲理,但究竟是谁这么大胆?」

  「我……」圣玉支吾了许久,还是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的心事,于是她说道:「没什么,是我自己不好……真的没什么。」

  「真的吗?」小栾狐疑地盯着她,厌根儿不相信她的话。

  圣玉摇了摇头,不愿多说。

  也许把心事说出来,心里会舒服些;但她该如何说呢?这些事,光想都会心痛啊!

  「妳真的是一个好人。」小栾突然如此说道。

  「呃?」

  「我第一次见到妳,就觉得妳是个善良的人,没什么心机,也不会去憎怒别人。」

  她的赞美令圣玉不禁红了脸。「不,我没有妳说的那么好……我……我不是什么好人……」

  这一辈子她所受到的赞美太多太多了,但这些赞美无非来自她那天生的容貌,从来不会有人如此肯定过她,所以她一时之间贾在是无法接受;而且,她真的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,她不过是一个没人爱的人。

  小栾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。「我不懂妳为什么会这么想,我真的觉得妳是很好的人;上天是不会亏待好人的,所以妳才会成为朝陵哥哥的福晋。」

  小栾言谈之间的神态似乎对朝陵甚是敬慕。

  她的表现引起了圣玉的好奇。

  「妳……很喜欢朝陵?他对妳好吗?」

  「也没有特别好,只是我觉得朝陵哥哥是个很出色、很不平凡的人,能够嫁给她的女人真的很幸福。」

  「是吗?」

  为什么她却丝毫没有幸福的感觉呢?圣玉在心中想道,不禁有此一"忙然。

  「我得喜欢妳,也很喜欢朝陵哥哥,所以,我希望你们能过得很好。」小栾由衷地表示她的期望。

  「那妳呢?」圣玉望着小栾充满稚气的仁善脸孔,问道:「妳希望我们过得很好,那妳是否也曾经想过要让自己也能过得很好?」

  她从来不懂得关心别人,但眼前这个真心对她好的小姑娘,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对她关怀。

  「我吗?」小栾微偏着头思索了片刻,薄巧的小嘴抿着着一抹笑意,神秘而允涧满希望。「我有我的打算。」

  「不能让我知道吗?」

  「以后吧,」小栾神情愉悦地透过树叶间仰望蓝天。「等我一切准备妥当之后。」

  以后蚂?圣玉沉默了一下,也学她一样抬起头来望着蓝天,却看不到自己的明天在哪里。

  小栾还有自己的打第,而她,一辈子似乎就是这样了……

  ★※★※★※

  日子就在交织着孤寂与愁怨的独居生活中,一天一天地过去了,不知不觉圣玉已嫁入档亲王府三月有余。

  自从那日在鹿渠苑受到朝陵冷情言语的打击之后,他和圣玉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集。

  圣玉不再像从前那样大大四处寻觅朝陵的踪迹,不再死缠烂打地纠缠着他,而只是终日静静地待在属于自己的院落──

  被迫认清事实的她将自己关了起来,也封闭了自己的心。

  两个新婚夫妻形同陌生人的情况很快地在府中传开来,引得众人议论纷纷。

  明日儿子心事的礼亲王对此事毫不过问,倒是视圣玉若珍宝的礼亲王福晋对这种情况相当焦急,常常有意要想办法改善这两人之间的关系,只是不知该如何做,所以只能一直干著急。

  一日,礼福晋终于忍耐不住,利用晚膳之后的时间亲自到圣玉的院落找她谈话。

  「玉儿,近来妳和朝陵那孩子是怎么了?」

  见过礼之后,性急的礼福晋单刀直入地询问圣玉。

  「……没什么啊……」圣玉习惯性木讷地回答。而她脸上的神态,除了一贯的沈静之外,还是沈静。

  「可是我听到传闻,你们最近几乎快形同陌路了,这怎么会没什么呢?」

  「……」圣玉俯首不言。

  「到底是怎么回事,妳跟额娘老实说吧。」礼福晋握着圣玉凉凉的小手,眉眼之间尽是祥和慈爱的神情。「是不是朝陵那孩子待妳不好?妳跟额娘说。」

  也许是受了礼福晋慈祥口吻的感动,圣玉抬起头来,一双盈盈的美目若有所思地望着她,嗫嚅的双唇几番欲言又止,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。

  她很想说些什么,但,她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  礼福晋见了她这惹人怜惜的茫然神态,忍不住伸手轻抚她如云的发鬓。

  「像妳这么老实单纯的孩子,妳一定是受了委屈了吧?」礼福晋谅解地说道。

  「朝陵这孩子人是不错的,只是相当任性,妳难免会受他的气……」

  礼福晋说朝陵人不错,小栾他说朝陵人很好,难道他真的是个好人吗?那因何独独对她如此不仁?

  是了,他也曾经待她很好啊……

  「玉儿,妳看在我的份上,不要和朝陵计较,好不好?朝陵有时候性子不太好,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……」礼福晋说到最后简直有点自以为是了。

  她单纯地以为今天这种局面是圣玉和朝陵斗气所造成的。

  圣玉沉默不答,许久之后突然冒出一句话──

  「他不理我。」

  「什么?妳说……谁不理谁?」礼福晋一时没有听懂。

  「朝陵不理我。」

  「为什么?」礼福晋惊讶地问。

  「……他不喜欢我、讨厌我。」圣玉声调平板地陈述,清澈如水的眼眸却有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忧伤。

  「怎么会这样呢?」礼福晋明显地讶异更甚。「如果真是如此,他……他当初为什么非要娶妳不可?」

  由礼福晋的惊讶疑惑中,显然可知当初礼亲王和五个儿子之间所约定的事,礼福晋是完全被蒙在鼓里、一无所知。

  圣玉意识到这一点,却什么都不肯多说。

  她说过,她不后悔嫁给朝陵,纵使他娶她是有目的,她亦不恨;所以这些过去的事,她实在不愿重新提起,更不愿言之于口。

  「妳也不知道原因吗?」圣玉的沉默引起礼福晋的误解。「那因何不找朝陵问清楚呢?也许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……」

  圣玉摇了摇头,「朝陵不愿见我。」

  「这……怎么会呢……」礼福晋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单纯。

  她开始思考这整件事情。

  她实在不明白这一对小夫妻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,可这件事不解决是不行的。圣玉的身分相当特殊而不平凡,万一让皇太后和图鲁特得知圣玉在他们礼亲王府受到冷落,他们该如何担待?

  而且,她真的很喜欢圣玉这孩子,所以由衷希望她能和朝陵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。

  「妳应该想办法去弄情楚妳和朝陵之间的误解。我认为朝陵没理由会不理睬妳,这其间必然有误会在。」

  礼福晋思索许久,依然执着于她的「误会说」。

  「朝陵不愿见我。」圣玉再度摇头重申,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无助的神情。

  「这……」礼补晋沈吟了一下,说道:「我会帮妳找机会。」

  礼福晋所谓的「找机会」,就是让圣玉三不五时充当端茶送水的奴婢,趁机混进朝陵的鹿渠苑。

  圣玉第一次端茶进去的时候,朝陵明显的一惊,却没有多加理会她,只是冷眼看着她端着茶进来,再端了茶出去。

  后来的几次,朝陵再也不会因她的出现而讶异,只是对于她的存在视若无赌。

  他异常冷漠的态度让圣玉不知该如何开口和他交谈,因此她数天来一次又一次的端茶送水,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。

  虽然礼福晋着急得很,却也丝毫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
  圣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习惯天天为朝陵端茶,俨然像个奴婢般;其余的情况一点改变也没有。

  一日,圣玉一如住常地代替婢女端茶去给朝陵;她来到鹿渠苑,却意外地发现朝陵并不在书斋──

  以往她送茶来鹿渠苑的时候,朝陵总是待在书斋里的。

  他上哪儿去了呢?圣玉心中开始感到疑惑。为什么没见到他的人影呢?

  心中蓦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失落感,驱使她住内室──朝陵的卧房走去。

  一踏进这间精巧雅丽宛若闺房般的寝房,圣玉立刻被一股浓烈的酒气所惊慑住。

  她好奇地张目四望,终于在一张梨木大椅上看到朝陵沈醉而颓然的身影。

  「你还好吗?」她很快地向他走近。

  原本闭目瘫坐于椅上的朝陵闻声,立刻张开双目,以一种几乎涣散的目光望着她。

  「还好吗?」圣玉来到他身前,以难掩关心的语气再问一次。

  朝陵望了她好一会儿,脸上有一种茫然奇异的神情。豁然,他推开她──

  「妳来做什么!」他身形不稳地站起身来,口气不善地斤问。

  圣玉被他随手一堆退了数步,差点跌倒于地,但她见到朝陵因酒醉而立身不稳时,仍然下意识地仲出手去搀扶他;不料朝陵突然踉跄向前跌倒,竟将孱弱娇细的圣玉整个人压在底下当垫背。

  「啊!」倒地的剎那,她的头部撞击到坚实的地面忍不住惨叫一声。

  头部受到重击,再加上身上来自朝陵顽长身躯的沉重压力,圣玉的处境登时狼狈得可以。

  她开始痛苦地呻吟、挣扎。

  「妳何必要来?」朝陵无视于她的挣扎,顺势将头搁在温馥的颈项间,语意不明地低喃。

  圣玉顾不得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句,现在她只想赶快挣脱这种要命的困境。

  「为什么频频出现在我眼前……妳在想什么?」朝陵继续诡异地低问,薄热的双唇几乎完全贴在她如玉般的颈项。

  他极端亲昵的碰触引发她莫名的燥热和不安。

  她更加极力挣扎,完全不会意识到他们之间贴近的形势,已因她的扭动而益发暧昧吊诡。

  朝陵蓦然抬起头来,略微涣散茫然的双目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幻彩。

  「这就是妳要的吗?」

  他突然冒出这一句话,圣玉愣了一下,还来不及回应,他温热的薄唇已封了下来。

  「唔……」她下意识地挣扎,却徒然换来朝陵更强硬的箝制;他完全封住她嫣红的小嘴,使得她的抗议声只能使在喉间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圣玉感觉到朝陵火热的唇瓣渐渐带着危险气息,漫延到她裸露的头际,但她竟也不知不觉地忘了抵抗──

  或许是因为她方才撞击到地面的伤害开始发作;或许是因为朝陵的醉意感染到她身上,她有些神智不清,而任他为所欲为。

  朝陵慢慢地卸去她身上层层包裹的衣物,当华丽的外衣全数褪去之后,所展露的是属于天仙化人的唯美女体,纤细而姣丽绝伦。

  他不禁眩然了。

  怔怔地望着她好一会儿,他才以极缓慢的速度,吻遍她全身。

  不再挣扎的圣玉愣着一张脸承受这莫名其妙的一切。她的表情一直是果愣的,直到她感觉到下部竟隐然出现一种异样的压迫之力,她的表情才起了剧烈的改变──由先前的怔忡而诧异而惊惧──

  「你……」一语未了,取而代之的是她发自喉间最深沈的痛呼──

  在她还来不及察觉防备的时候,他已毫不留情的以悍然之姿和她结为一体。

  她失声痛喊,同时,她彷佛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种断裂的声音。

  泪无意识地滑落。

  ★※★※★※

  衣衫零落,残红狼藉。

  朝陵头痛欲裂地瞪视这眼前的一切,简直无法相信适才所发生的一切。

  他竟然占有了她!他竟然在自己神智混沌的情况之下占有了她……

  也许一个身为丈夫的人占有他的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,但……该死的!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……

  他碰了一个他今生最不想碰的女人!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?为什么?!

  朝陵以修长的手指轻按额头,试图减轻宿醉的头痛,同时有助自己理清眼前这一团混乱。

  然而他越是想定下心来,就越无法控制自己频频往身前女体飘去的目光。

  云雨过后的圣玉侧趴于地面上,沈睡着,零散支离的衣衫片段微掩身上,姣美丽绝的身段在薄衫下若隐若现,居然有一种妩媚蛟柔的风流韵致。

  朝陵不禁看呆了。

 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外貌呆蠢木愣的圣玉也有如此诱人的一面……难道这就是令他情不自禁的原因?

  一思及此,朝陵很快地回神,并且否定掉这个荒谬的想法,因为在此之前,他根本不曾见过圣玉的身体,只是在和她假谈情说爱的那段期间,他会偶尔碰触到她的身段,但这一点不是以引诱他失控。

 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,会使他对一个他自认为非常厌恶的女人无法自持?

  一定是他喝醉了吧!他想,不可能会有其它的原因,不可能……

  但,他又为了什么原因而沈醉?

  沈睡中的圣玉在此时下意识地微微缩起身子,这个动作惊断了朝陵的思绪。

  他撇开一切烦思,很快地起身。

  他决定不要再为这种事而煞费心神,于是他迅速地为自己着装,打算离去。

  临踏出房门之前,他不知不觉地回头望着仍卧于地上的柔弱女体,许久竟然无法举步离开。

  彷佛经历了一场理智和情感的交战之后,他回身抱起圣玉,将她妥善地安置于他的床炕上,方才放心地转身离去。

  曾几何时,他竟对她产生了强烈羁绊的情感?

  朝陵离开了圣玉,但这个恼人的问题却一直萦绕着他。

  ★※★※★※

  圣玉几乎以为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,只不过是一场如消散无痕春雾般的事。

  但事实是,那件事真的发生过,而且,她因此而有孕了。

  圣玉怀孕的消息震撼了整个礼亲王府,礼亲王夫妇的欣跃自不在话下。

  而朝陵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,他的反应却是哑口无言;圣玉自然亦无话可说──

  她自己都还不懂得照顾自己,就已经要为人母了,她怎么会知道该说些什么呢?

  曾经希望她的生活可以因为多一个生命的陪伴,将不再如此孤寂,不会再这样难熬;但这个新生命的来临,实际上却是带给她更大的劫难。

  孕育子息,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,都是极为艰难的任务,何况是以她这样娇弱不堪的母体,怀孕无疑是一件生不如死的苦差事。

  所有孕妇会出现的症状,在她身上全都齐备了,所以在短短的三个月内,她整个人已削瘦、憔悴得几乎不成人样。

  除了礼福晋经常来关心她之外,图鲁特夫妇也是不时往礼亲王府探望。

  而朝陵只有在岳父大人亲身驾临礼亲王府时,才会陪同他前去探望圣玉,平常则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。

  「唉,我可怜的孩子……」

  一日,图鲁特夫妇又前来探视,朝陵依惯例随行,礼福晋也陪同于侧。

  图鲁特夫人一见到日益消瘦的圣玉,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紧张。

  「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呢?」图鲁特夫人转向礼福晋急切地询问。

  「这是因为玉儿有妊,食欲减退的缘故。」礼福晋解释地说道。「太医说了,只要能按药方好好调养的话,瘦一点是不会有大碍的。」

  「真的吗?真的不会怎么样吗?瘦成这个样子……」图鲁特夫人仍不放心。

  「那太医开的药方有效吗?我想应该延请更高明的大夫……」图鲁特亦开口说道。

  「有的,有的,高明的大夫我们也请了不少了,他们会按时到府里来替玉儿看诊……」

  在礼福晋和图鲁特等人热切谈论的时候,圣玉一语不发地坐卧于床炕上。

  她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,静静地望着伫立在一旁的朝陵,眼中有一股悲苦衷痛。

  朝陵一接触到她可怜的眼神,很快地别开目光,不愿再看她

  圣玉依然静静地凝望着他,直到一滴无声的泪珠滑落而下。

  ★※★※★※

  曾几何时,她也学会伤春悲秋、感时伤怀了呢?她也不知道……

  深夜,圣玉躺在锦衾中安歇,一双美目却直睁睁地望着绮窗外一弯不完整的残月,迟迟不肯入睡。

  她不明白这样的残月所代表的是怎样的一种意象,但望着它,她觉得心里相当悲凉。

  残月……不完整的、有残缺的东西,而她,也是不完整的、残缺的生命;但残月总有完满的时候,而她呢?是不是一辈子残缺?

  月光残照在她苍白的雪颜上,映射出几点凄凉寒光。

  也许她真的不会后悔过当初冒然决定嫁给朝陵,但有时候,她总不免会想,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?这种无趣的人生……

  她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?真的是无语间苍天了……

  随着寂夜渐渐深沈,圣玉脸上附着未干的泪痕,不知不觉地睡去。

  一条暗魅的身影雳地出现在月色下,带着晦昧不明的银白胆光闪入圣玉的睡房中。

  那抹身形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她的炕床边,然后伫立不动。稀微的月光洒落其身上,映照出一张俊美而年轻的脸庞。

  是朝陵贝勒。他站在床前,神色复杂她俯视着静躺炕床上的圣玉格格。

  这是他曾经竭尽心力追求的女人。朝陵表面沉着,心思却不由得渐趋复杂紊乱,他想起一些他从来不会、也不愿去想的事。

  虽然以前他竭心尽力、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她,只是为了达成和阿玛之间的协议,但毕竟他曾经投入许多的时间,难道那几个月的时间对他而言,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?

  他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,也不愿。

  只是,偶尔他会想:虽然圣玉这个人实在是相当呆愣,一点属于女人的特质也没有──几乎可以说她是完全不具女性自觉,但,他感觉得出来,她是真的很喜欢他。

  尽管她或许并不懂得爱,但她一直以她自己的方式在爱他──以真诚的心回报他粗劣的虚情假意。

  起初,他很讨厌她的爱,就像讨厌她的死缠烂打一样,可是等到一失去,他竟又感到若有所失。

  是他已习惯她的爱,抑或他对她并不是真的没有感觉?

  一想到这里,朝陵下意识地摇摇头──

  他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

  朝陵身形略微一动,想转身离去;眼光一瞥及圣玉稍稍隆起的腹部,他又犹豫了。

  那是他的孩子啊……

  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么一天──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妻子以及孩子──从没想过他也会拥有这些,而如今他拥有了,他该是怎样的心情?

  应该是欣喜的吧!虽然他很想告诉自己,不必为这种事而雀喜,但事实上,他却也没有不快乐的理由。

  立于原地许久,朝凌越是望着炕上的人儿,就越移不开脚步;后来,他索性在炕沿坐了下来。

  不知不觉中,他陪了她一整夜,直到天将亮,他才悄悄自晨曦中隐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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