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聚头妙冤家 第三章 作者:于席

  小乡镇里的生态其实是蛮有趣的,正因为人口不多、市场不大,所以衍生出的景色也相当独特。

  各行各业皆是一家独大,麦当劳一间,屈臣氏一间、肯德基一间、大百货公司一间……举凡能想像得到的各种连锁店,在这种小乡镇中,通常只会存在一家分店。

  因此,不管你需要什么、不管你走到哪里,都只有一种选择。

  由於正值暑假,所以此刻整个乡镇唯一的一间电影院中,聚集了不少看电影的人,纵使这里只播放二轮片且中途不清场,设备勉勉强强,人群仍是络绎不绝。

  毕竟这里是大家唯一的选择嘛!嫌弃它那就别看,可若真想看电影,还是只能默默接受罗!

  虽然这部正在放映的影片即将播映完毕,但在未结束之前,整个厅里仍是一片漆黑,因此大部分等待进场的观众,仍旧是安分的坐在外头的椅子上,等待影片结束。

  可现在偏偏就是有两道猴急的人影,宁愿摸黑进场,也不愿在外头稍作等候。

  「太好了,那里有个好位置,快,玉蓉我们过去那边。」方云杰兴奋地拉着沈玉蓉就往前跑去,也不管後头的沈玉蓉有没有听见她那句几难分辨的话语。

  要知道她们虽然猴急,可还是相当有公德心的,懂得要压低身影、放轻声音。

  「都是你啦!」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沈玉蓉,就这么被拉到了座位上。

  幸好这一整排,除了左边一半有坐人之外,另一半都没人坐,也因此才不会打扰到别人。

  「干嘛现在就进来呀!等到散场後再进来不就得了。」害得她走的这么辛苦,不但怕会撞到椅子或从楼梯上摔下来,还怕自己庞大的身影会挡到别人,真是的,做什么这么辛苦啊!

  「唉呀!你不懂啦!」方云杰同样放轻声音回应道,「我最讨厌人挤人了,你没看到刚刚外面那么多人,我们要是不先进来,等会儿不是得和大家在那里挤来挤去什么而且挤来挤去就算了,可是这里又不用对号入坐,万一一个不小心没抢到好位置,那我可能会吐血而死。」方云杰一点都不夸张的说着。

  因为她是一位超级电影迷,看电影对她而言,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,所以一定要坐到很好的位置她才会满意。

  像现在,虽然她左手边坐了三、四个她不认识的人,可他们挺安静的,而右手边只坐了玉蓉一个,前面又没人挡住她——多好的位置啊!方云杰越想越得意,嘴角也不禁微笑了起来。

  「是是是,你说什么都对。」沈玉蓉敷衍地挥挥手,虽然她也喜欢看电影,可也没云杰这么离谱啊!

  「别这样嘛!」方云杰一脸讨好的狗腿样,「难道你不觉得这里的位置很好吗?」现在的她最怕玉蓉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,随时会离她而去。

  「是很好啊!」视野好,高低适中,前面也没被人遮住,的确是个好位置,不过……「不过我们约法三章的事,你还是得遵守。」

  「什么?!你还没忘记啊?」方云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。

  她就说嘛,玉蓉一定是她们这几个死党中最精明的人了。

  「这么重要的事,我怎么可能会忘记。」她可是曾经深受其害耶!想忘记也不容易吧!

  「好好好,我知道,我会遵守的。」她这些朋友怎么都这样啊!对她一点信心都没有,可是……嘿嘿!老实说,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。

  「你发誓。」不是她沈玉蓉不够朋友、没有义气,而是她实在是丢脸丢怕了。

  人家都说事不过三,可她丢脸的次数,早已超过三的N倍了,所以这次说什么她都要计较!

  因为她再也不想听到附近有人说:「拜托喔!有这么恐怖吗?我没被电影骗到,反而是被後头那个乱叫的女生给吓到了。」或者是「我发誓一直在尖叫的那个人,绝对不是我。」更甚者还有「够了,我受不了了,别再叫了。」诸如此类的抱怨,她不知听过几次了,丢脸哪!

  「好啦、好啦!我发誓,」方云杰懒懒的举起右手,「我绝对、绝对不会乱叫,这总可以了吧!」我都这么合作了,做什么那么凶嘛!方云杰心有不甘地碎碎念着。

  沈玉蓉恶狠狠地瞪了方云杰一眼,「干嘛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的?」

  「嗄?没有啊!」方云杰立刻摆了个极端无辜的表情,以证明她……真的什么都没说,可惜电影院里头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些,所以没能让她诚恳的表情传到沈玉容的双眼里。

  希望是她听错了,因为她似乎听到有人在窃窃偷笑,她们讲得挺小声的呀!

  「我再次警告你,你待会绝对要给我安安分分,不准没事乱叫,要不然……」她故意停顿了一下,好让她的恐吓更具威胁感,「要不然别怪我弃你而去。」

  「什么?」方云杰惊叫出声,「不要吧?你已经是世上硕果仅存的一位大好人了耶!只有你愿意陪我一起看恐怖片。如果连你也走了,那我怎么办?」

  家华和裴臻都已离她而去,跑去隔壁厅看那部什么世纪超级无聊大悲剧,如果连玉蓉也不肯陪她,那她以後不就都得一个人来看电影了吗?

  「知道我的重要就好。」这才不枉她冒着随时会丢掉面子的风险,陪她来看电影,哪像家华跟裴臻,说什么都不肯踏进这厅一步!

  「那我可不可以提个小小的,」为了证明这个问题真的很小,方云杰还特地以大拇指跟食指比出了不到一公分的距离,「小小的问题啊!」

  「说吧!」别怪她沈玉蓉太专制,可看看她们另外那两位死党,说什么都不愿进到这里来的那种决心,就可以知道方云杰的恐怖。

  她可以无所不叫,主角不过是张开眼睛她也叫,画面突然换个场景她也叫,更遑论那些恐怖惊悚的画面,她更是不会错过尖叫的机会。

  可偏偏她又爱看恐怖片,所以裴臻、家华她们才不想陪她来,因为她们这几个好朋友为了陪这位方云杰大小姐看电影,已经被人家嫌过不只数次了。

  至於这次……唉!都怪她猜拳技巧太差,猜输了另外两个,所以只好由她牺牲自己来陪她看罗!

  「你不是说没事别乱叫吗?」嘿嘿笑了两声後,方云杰才小小声的说出她的疑问,「那有事时,是不是就可以叫了?」

  其实她又不是故意的,她就是很专心的进入了剧情当中,所以才会这么容易被吓到嘛!哪这么简单说控制就能控制的,所以没事要她别乱叫,那有事时……她是不是就可以……

  「方云杰!」有些事情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,她相信经她咬牙切齿的喊出方云杰的名字之後,她应该就会了解她的意思了。

  「好好好,我懂、我懂,反正我就是得把嘴巴缝起来就对了。」

  影片结束,灯光正好在此时亮起,进场离场的人群开始行动。

  为了转移沈玉蓉的注意力,她推推她,「马上就要开演了,你不是说你要再去上一次厕所吗?快去、快去。」再不把她赶走,她可能就要在她凶恶的眼神下断成碎片了。

  「知道就好。」看见方云杰极识相地比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,沈玉蓉这才放心的离开。

  「呼!」方云杰连忙松了口气,正准备弯身拿起自己爱吃的薯条时,突然的一句话吓走了她的神魂。

  「认识你这么久,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,你有爱尖叫这种怪癖啊?」任昱威含着笑意问出了他的疑问,至於他的右手则是故作兄弟般的揽上了方云杰肩头,温吞的表情、痞子的动作说明了他的调侃。

  「你……」云杰惊讶地看着坐在她左手边的人,脑袋瓜顿时呈现罢工状态,「你怎么会在这里呢?」他就坐在她的左手边,而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,这怎么可能呢?

  「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?」任昱威带着笑意地踢回了她的问题,上扬的眼眉说明他此刻的好心情。

  方才那部既沉闷又庸俗的无聊温馨片子,害他差点打起瞌睡来,没想到就在他打算放弃挣扎,顺从心意阖上眼睛时,竟听见方云杰和她同学那一句句爆笑的对话,一瞬间他的精神全都回来了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方云杰贴近他颈边嗅了嗅,「可是我都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啊?」要不然他就坐在她旁边,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?

  「你又不是狗,干嘛用闻的?」任昱威以头击头敲了她一下,「而且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?」他既没有体臭,每天也都乖乖洗澡,哪会有什么明显的味道?

  「可是……」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味道,总之只要他在旁边,她就是会有特别的感觉。算了、算了,她实在也懒的管那么多了,「喂、喂!你怎么会坐在这里啊?」现在先解决自己的疑问再说。

  「应该说是,你怎么会坐这里才对吧!我上一场就坐在这里了,是你自己坐到我旁边来的。」他可是实话实说喔!

  「这样啊!」虽然他们平常无所不吵,可那都是有原因的,像现在这种情形,她方云杰可不是什么无理之人,当然不可能蛮横不讲理地硬要他离开。

  「看这样子,」任昱威转头看了看四周,「你大概也没其他位置好坐了。」他笑一笑,摆出一脸世上我最宽容的表情,「那我就勉强点,让你坐我旁边好了。」换作是其他人,求都求不到呢!

  「是喔!」方云杰狠狠的咬断手上的薯条,「那还真是感谢你了呢!」没关系,她大人有大量,不跟他一般计较。

  「不客气。」一弯身,任昱威便张口将那剩下半口的薯条,自方云杰手中夺去,「嗯,还不错吃。」他向来喜欢与她分食。

  「你……」气死她了,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薯条被吃掉时,方云杰只有一个想法——任昱威真的是她今生最大的克星!

  「怎么了?」任昱威一脸惊讶,「连这小小的薯条你都要跟我计较,亏我们还是邻居呢!」他越装越乐,或许他真有着人性最卑鄙的劣根性吧!每次只要看见方云杰一脸咬牙切齿,恨不得将他拆卸入腹的表情,他就想拊掌大笑。

  「怎么会呢?」方云杰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地反驳着,「我还希望你多吃点呢!」

  多吃点,最好吃到拉肚子!一边想一边手也没停着,连连塞了好几根薯条到任昱威嘴里。吃!吃死你好了!

  「请问……」两人演了许久的对手戏,终於有人出声打断了他们,「这位是谁啊?看起来有点面熟耶!老大你不介绍给我们认识吗?」萧品翰替同时在场的诸位好友提出心中的疑问。

  他们还没看过老大跟哪个女生这么熟的,不仅勾肩搭背还打情骂俏,哇!好好奇喔!

  想他们家老大,平常总是一副酷酷不多话的样子,很少听他出过什么意见或是做过什么事,可也不知为什么,大家就是信服他,像今天虽然没什么事,可在老大一句想看电影的命令下,他们就跟着他来看电影了。

  真奇怪,他们怎么会这么听他的话呢?举凡周遭大人讲话他们这些人还都不见得会搭理呢!可老大一句话却这么好用,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?

  方云杰探头看了看坐在任昱威左手边的那几个人,她都认得,和勇谦、萧品翰、宋靖伟,都是任昱威那一挂的嘛!

  「方云杰。」任昱威丝毫不扭捏地将她介绍给其他人认识。

  他和方云杰虽然同读一所国中,可因为她是所谓资优班的好学生,而他则是後段班的放牛学生,所以他们在学校里头,几乎不会有太多的交集,身边的朋友互不认识,这也是正常的。

  「她就是方云杰?!」不只萧品翰,就连宋靖伟、和勇谦都同时惊呼出声。

  她就是那位常常上台领奖,又常常被老大挂在嘴边的方云杰?

  「他们干嘛那么惊讶啊?」方云杰疑惑地问道,「啊!我知道了,一定是你常常在他们面前讲我的坏话,所以他们现在才会一副被吓到的样子。」任昱威真是太不应该了,怎么可以偷偷在背後诋毁她呢!

  很显然地,方云杰完全将自己也常常在众人面前,咒骂任昱威的这一档事,给遗忘了。

  「没有啊!」任昱威一脸欲盖弥彰的表情,「我是那种人吗?行事坦荡、光明磊落是我的原则,我怎么可能会在背後道人长短、论人是非呢?」

  「哼!才怪。」方云杰偏过头以示她的不相信,正巧这样的视线让她瞧见了从厕所走回来的沈玉蓉,「哇!快快快,大家快转过去,别再和我讲话,我同学回来了。」

  「为什么?」虽然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,但任昱威知道,方云杰一定是有她的理由,才会这么说的。

  可其他人就没这么无所谓了,方云杰这种行为彷佛是轻视他们一般,所以当场其他人的表情都有点难看了起来。

  大部分的人不喜欢念书的原因没有别的,只是纯粹不喜欢,可是在大人复杂的世界里,他们往往就因此被贴上了坏孩子的标签,而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做、什么都没说,就这么被人排挤了,所以在见到方云杰这样的行为时,心中难免会有所不快。

  「哎呀!你们都不知道,我同学她……」还没来得及说完,突然又瞄到任昱威放在她肩头的那只手,她顿时睁大了眼睛,「喂喂喂!还不快点把你的手放下去。」等到玉蓉回来就来不及了!

  神经大条的她完全没发现人家已经误会她了,还一个人拚命在那里穷紧张。

  「你不说清楚,我就不放下来。」任昱威的表情也有点严肃了起来,他不相信方云杰是那种会看不起不念书的人,她不是那种人,他有这个自信。

  「唉呀!她啊……」警告的话还没出口,就遭人一阵抢白。

  「喂!方云杰,你在跟谁讲话啊?」沈玉蓉远远的就见到方云杰转头和旁人讲话,好奇的她一回来,也不管其他人,马上就丢出自己的问题。

  「嗯……这是我……」根本没机会介绍,方云杰便被沈玉蓉推到一旁。

  「这位同学,你是云杰的朋友吗?」哇!真是好货色耶!瞧见和方云杰聊天的男子生得什么模样时,沈玉蓉顿觉惊为天人。

  要是能将这人招揽到她家工作,那她老妈一定会高兴死的。

  「哇哇哇!」连三声的惊叹,「旁边那些人也是你的朋友吗?」在瞥见坐在任昱威旁边的那几个男同学时,沈玉蓉更加兴奋了,「不知道你们想不想打土?收入很好喔!而且福利也好,还有啊……」沈玉蓉开始滔滔不绝地想说服大家,来为她家工作,完全不顾旁人的反应。

  「我就说吧!」方云杰偷偷地插进小小声的话语,「我同学她只要一见到帅哥,就会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,然後你们就惨了,因为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你们走的。」

  大夥儿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,看着那位仍在高谈阔论的胖胖女生,这才体会到方云杰的用心良苦。

  看着那位女生一脸垂涎、双眼大睁的表情,让他们这几个平常是人见人怕的後段班学生,都觉得好生恐怖。

  不过好险呢!他们差点就误会方云杰了。

  「好了、好了,玉蓉可以了。」方云杰用力拉住一发不可收拾的沈玉蓉,「电影要开始了!」

  瞧见众位男生,连那位平常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任昱威,全部露出一脸惊慌的表情,她只好义无反顾的担起拯救大家的任务罗!

  「可是他们都还没被我说服啊!又没人同意要到我家打工。」这些好货色要是没能留住,她老妈知道後一定会骂死她的。

  「拜托!」方云杰刻意压低声音,好表示她是真的在帮她拿主意,「你这样一直说、一直说,人家搞不好会觉得烦,而且电影都开始了,你还这么吵,要是大家被你惹毛了,到时没人理你,看你怎么办?」

  「真的吗?那怎么办?」沈玉蓉紧张的抓住方云杰。

  这几个好货色一定可以替她家招来大批客人的,到时候相信她的零用钱一定也会暴增,若真让他们给跑了,哇!那她可要心痛死了。

  「问我怎么办嘛……」方云杰眼珠子转了几圈,「先安静看电影就对了,有事等看完电影再说。」

  「好吧!」沈玉蓉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,「就听你的。」

  接下来的时间当然就是交给电影罗!

  刚开始时,方云杰真的颇守约定,既没乱叫,也没发出异常大声的抽气声,不过那应该归功於电影还没进入重点才是,所以当剧情慢慢进行到惊悚部分时,她的动作跟表情也开始多了起来。

  「哇!」

  场景一换,不过是一个路人走过的画面,就吓到了方云杰,而当她叫出第一声的同时,沈玉蓉早已动作极快的瞪了她一眼。

  对不起、对不起!方云杰用手势道歉,随即拿起外套摀住自己的嘴巴,免得真的惹毛玉蓉,那她就完了。

  「这有什么好怕的?」任昱威侧头轻声的在方云杰耳边说道,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揽住她的肩头,「更何况还有我坐在你旁边呢!」

  不过他也真是服了她,这么烂的电影,演员毫无演技可言、道具假、特效差,这样她都能被吓到,其实也算蛮不容易的。

  「是不可怕啊!」方云杰握握他的手,表示自己的反应,「可我就是会被吓到嘛!」

  其实她也很可怜的说,想她这么专心看电影才会被吓到,可大部分人却都是被她吓到,她也不想这样啊!但她就是会忍不住尖叫嘛!

  「你啊!平常勇猛的像是什么都不怕,看个电影却叫声连连的。」而且还是这种无聊到让他想打瞌睡的片子,这真是……令人难以想像。

  「我才没有。」说完这句後,她便不再开口,因为电影情节又引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。

 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方云杰依旧是尖叫声连连,不过幸运的是,她几乎整个人都窝在任昱威怀里,只露出张脸来看戏,所以至少没人察觉出究竟是谁在鬼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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